第(1/3)页 仙澜宗,问道峰。 无尘身着一袭青色的道袍,脚踩布履,神莹内敛,步伐沉稳有力地向石阶上方的最高峰走去。 冷风吹拂,楚烬跟在师尊身后,心里很是忐忑与不解。平日里,师尊唤他,要么是指点他的修行,要么是有宗门差事去办,但师徒二人,却极少有这种沉默同行的相处机会。 不知不觉,师徒二人已走过数千棱台阶,即将登上峰顶。 这一路的沉默,让楚烬感到有些压抑与彷徨,就跟胸口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,令人喘不过气来。 无尘虽是六品至强者,但不论是对待仙澜宗的弟子,还是与其他古宗古族交往,都是以慈悲和善,心胸宽旷而示人。这些年,古宗古族间,偶尔也会有互相杀伐,争夺抢掠之事发生,可不论是谁,只要找到仙澜宗,那在无尘的斡旋和调节下,双方大多都会握手言和,不再行流血之事。 他在九黎大陆的威望极高,有不少古族的长老也都曾出言赞美过他,说无尘修的是“德行道”,品行无双,所以才受人尊崇,也确保了仙澜宗百年之内,没有遭到任何灾祸之事。 在乱世之中,能得到这样的评价,显然是极为不易的。 按理说,拥有这样一位德高望重,且慈眉善目的强大师尊,那身为弟子的楚烬本应感到轻松与幸运。 但不知为何,他在师尊面前却总是表现得很拘谨,很忐忑,有一种时刻都在走钢丝的感觉。 但这并非是无尘平日里对他的要求过于严苛,相反,无尘对他是极好的。不但赠他仙澜宗的问道经,还手把手地将他引入了道门,更是在楚烬入四品时,赐给他两件至宝。 一件乃是曾威震九黎的相国钟。传闻,在无尽的岁月以前,九黎有一座古寺,名为天相寺,僧众遍布天下,鼎盛至极,并且这天相寺的最后一位大相佛陀,只差半步便可夺得神明位,成为大相至尊。 但不知为何,这位大相佛陀在即将跨过那道门槛时,却率领一众寺中高品,破空而去,远离九黎,不知去向。从此,天相寺便彻底没落,可那位大相佛陀用半生时间炼制的“相国钟”,却留在了这片土地上。 天相寺没落百年后,才有了九黎大帝崛起,一统山河的恢宏故事。也有人说,若是天相寺的大相佛陀在世,九黎大帝恐怕是不能夺下神明位的,定要为那位佛陀让道。 但也有人说,是屋脊的不祥要降落在此间,而大相佛陀有感,自知不能战胜不祥,所以才举全寺之力,狼狈地逃离了九黎。 毕竟这乱世道士下山,盛世和尚化缘之说,也不是空穴来风。 而后,九黎大帝得道,一统山河,晚年战不祥于家乡,血洒苍穹,力斩两神,身化刑山,这才逼退屋脊不祥。 总之,相国钟是留下了,且被无尘所得,最终又赠给了关门弟子楚烬。 除此之外,无尘还赠予楚烬一件不完美的天缺至宝,那是一颗来历诡异的珠子。楚烬入四品后,这颗珠子便一直在孕养他的神念,令其修为突飞猛进,神念之力也远超同辈。 纵观九黎九百九十九位天骄,身负至宝之人,又有几个呢?司徒业没有,三朵金花没有,陆透没有,就连那隐仙门的廖庭也没有,而楚烬却是有两件。 光凭借这两样至宝,就足以令他傲视同辈之人了。 而这些福运机缘,却都是师尊赐予的。他对楚烬的疼爱,已远胜过许多亲生父母了。 但不知为何,师尊对楚烬越好,他心里便越感到压力爆炸,好似生怕做错了什么,而愧对师尊对他的厚望。 登顶在即,忍耐了许久的楚烬,才率先打破沉默:“师尊,弟子有一事不解。” “何事?” 无尘望月而行,头也不回地问。 “近期厉鬼宗的魔女频繁出手,且一直依靠着一件神樽至宝与众多五品周旋。按照门中五品仙师的描述,她手里的那件神樽……应与我体内的珠子,乃是同宗同源之物。”楚烬稍稍停顿了一下:“所以弟子不解,为何师尊却迟迟不命人率先出手,伺机将那厉鬼宗魔女手中的神樽夺下,还与我名门正派,令其再不能放肆作恶?” “事分阴阳,你那珠子乃是凝聚纯净神念与气血之力的神物、阳物;而那神樽,则是摄取冤魂戾气的污秽容器,乃是阴物。两者合一,虽可成为完美至宝,但对你的前途提升不大,对我仙澜宗的意义也不大。”无尘轻声回道:“况且,那厉鬼宗的魔女应是有些来历的,且仙澜五城中,也有人在暗中助她,现在平定邪魔歪道,颇为耗费神力。这至宝早晚要合二为一,但却不急在这一时。当务之急,是你要夺取大帝机缘,成为真正的帝选之人。” “弟子知晓了。” “近日你一直在苦修,那珠子你炼化了几分了?”无尘随口问道。 “弟子愚钝,虽整日里都在感知那珠子,却再也难以精进。”楚烬惶恐地摇了摇头:“不过,那珠子一直在孕养我的神念六感,弟子此刻若以神通之法迎敌,有信心可战五品。” 无尘迈步来到山巅,瞧着星辰与明月道:“你炼化那珠子的契机,便在古皇传人的身上。他拥有特殊的血引印记,为师猜想,或恐与帝坟中真正的大帝遗物有关。若你能战胜古皇传人,去帝坟中拿回那件遗物,就定能炼化那珠子。” “弟子……!”楚烬听闻此言,便急迫地就要表决心,表态。 却不料,无尘站在问道峰山,苍老的双眸雄视着周遭的辽阔大陆之景,且微微抬手道:“烬儿,站在这里,你可能看见九黎之辽阔?!” 楚烬闻听此言,一时间有些呆愣。他放眼望去,发现自己已然身处在最高峰上,周遭尽是触目可及的秀丽山河,日月寰宇之景。 无尘微微扭头,面目慈祥地瞧着他:“外人只知我仙澜宗以重税压榨黎民人间,却不知自大帝陨落后,我九黎混乱不堪,群雄相争,民不聊生。身为男儿,欲争大道,欲得神位,且终结这乱世,就只能以‘舍得’之道,先让一部分人站在至高。若我仙澜宗强横如当年的天相寺,若我门中弟子有人可冲破桎梏,率先步入神禁大道,那哪里还会有现如今的勾心斗角,处处算计呢?!” “重税会令我仙宗弟子,变得更加强大,只有强大了,才可护住五城的黎民人间。这便是舍得之道。” “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。为师这一代,已经将坏事做了;而你这一代,却要在无尽的骂声中,在这通往至高的山峰之上,再往前走一步。” “烬儿,为师的寿元已不足半百,在我坐化之前,定要最后推你一次。你的天资绝不弱于古皇传人,所以你这一代的那一步,就要你来走了。” “……!” 宽厚慈善的声音,在山巅久久回荡,虽听着平稳淡然,却字字蕴含着呕心沥血的激昂之意。 师尊话里欲传大位的意思,已经再明显不过了,这任谁听了,都会有一种热血沸腾,心神激荡之感。 楚烬瞧着面容苍老且透着疲态的师尊,立即表态道:“弟子谨记师尊教诲。此次与古皇传人交换质子,弟子定当竭尽全力,在万众瞩目下,与他公平一战,绝不会令师尊蒙羞。” 话音落,他便行跪拜大礼,但脸颊冲向地面时,刚刚那激动感恩的表情却消失不见了,有的只是更加浓烈的恐惧与忐忑。 无尘站在山巅,目光深邃地瞧着弟子,也不知在想着什么。 …… 数个时辰之后,刑山帝坟中,花海旁的隧道内。 刑无在前方小心翼翼地引路,而身后的百米开外,则是跟着九位仙澜宗的仙师。 这条路,之前任也等人在寻找老刘的时候曾经走过。但与上一次不同的是,刑无这一次表现得非常拘谨与忐忑,就像是第一次来这个隧道一样,处处都透露着陌生和汗流浃背之感。 后侧,荀仙师那满是皱纹的额头上,早已泛起了细密的汗珠。他表现得要比刑无更为谨慎,更为小心。 自打进入这条山洞隧道以来,他们九人便感觉到一股诡异的吞噬之力,在强行摄取自身腹内星核散发的星源之力,且无法对抗,也没有法子躲避。 这条隧道内,越往深处走,那里侧散发出的紫光便越强烈,与周遭的绯红之色遥相呼应。 周遭静谧无声,哪怕是峭壁之上落下一颗微小的砂砾,都能引起这九位仙师的心悸之感。 这可是帝坟啊,走错一步,便是万劫不复啊! 荀仙师牵着小不点,扭头向四周凝望之时,便与那位最年长的老者传音交流:“吴师兄,我心中真的甚是不解啊。相传我九黎大帝,乃是兵主之身,修的也是举世无敌的帝道。可这……这大坟之中,又怎会产生诡异的吞噬之力呢?!这与传闻中的大帝之道……截然不同啊。” “我也不知啊。” 那位白发苍苍的吴师兄,也是一脸懵逼,心中愕然:“你且看前方赤紫两色,水乳胶融,遥相呼应。就好似是两种未知道韵,在相互压制,对抗一般。这等状况,确实令人费解。” “帝殒一战,到底发生了何事啊?!” 荀仙师隐隐觉得眼前的异常景象,是源自大帝殒落的那一战,但他虽身为五品,也人在这帝坟之中,却依旧不能窥探出任何事情真相。 说白了,在这大帝殒落的道场,五品与凡人,其实是没什么区别的。对于入“触道”之境的至强者而言,此境界之下,也可统称蝼蚁。 九位仙师内心十分忐忑,再次故意拉远与刑无的距离,托在后面,缓慢前进。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,这隧道中的紫光越来越浓,而绯红之色则是越来越稀薄。 终于,一行十一人,再次来到了那个任也等人曾经路过的岔路口。 上一次,任也等人来到这个岔路口后,便集体向绯红更浓之地摸索,并见到了一片地势十分开阔的山洞,而山洞边缘则是花海的另外一头入口。 但岔路左侧的尽头,则是矗立着一扇瞧着非常古朴的山门,且门上方还印有一个硕大的帝字。 帝字是用九黎梵文书写,所以荀仙师等人自然是认识的。 他们见到这扇古朴的大门后,皆是脸色愕然,内心激动万分。 吴仙师率先开口:“石门之上,悬有帝字?!我……我们这是来到了真正的大帝安魂之处?!!” “应该没有错了。你们感知到了吗?那扇石门之后,拥有非常强烈的大帝道韵波动。” “机缘啊,天大的机缘啊!” “……!” 对于神通者而言,品阶越高,便越能感觉到这帝坟的恢宏与壮丽,以及大帝之道散发的恐怖威压。 第(1/3)页